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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8日 星期二

【生死紅一包 ──待贈有緣人】

陳玉峯

左起蔡志宏醫師、筆者及黃文龍醫師(2018.4.28;台北凱道)。

黃文龍醫師的生死一包,代表這代台灣人的無功用行!


凱達格蘭大道上我遇見來自高雄「人生眼科」的黃文龍醫師,以及彰化醫界聯盟的蔡志宏醫師;一輩子街頭戰鬥的老朋友,在2018428日的台北城,因搶救桃園藻礁靈體又見面了,我想,花白志士各個內心五味雜陳!
文龍兄提議老友在凱道留影;志宏「兄」較年輕,文龍與我都已近半票族或博愛座上客。
臨行,文龍兄塞給我一紙袋說:「這個,請你處理,是『對方』賠償我的紅包。」
我收下這袋「生死錢」!
20171229日,稍早,我與文龍兄簡短聯訊後,感覺文龍兄有些「恍神」,然後我一直心神不安。1229分我去訊:「一直懸念」,文龍兄沒有回訊。一個小時後,文龍兄在下車的瞬間,被突如其來的一部轎車撞上,夾在扭曲的車體間。同行兄妹及路人等搬車急救,文龍兄瞳孔放大而昏迷,呼吸似已終止。急診搶救後,得知頭部外傷、顱內出血、多處骨折及擦傷,多日在加護病房,著實前往天堂神遊了一大圈。
接下來的折騰、身心的折磨、人生的反思、母親蔡玉珠女士的出殯、家人及友人的殷殷祝福等等,誠乃生命轉折的大震盪。
我在20171231日南下高雄,夥同楊博名董事長、尤雪綿女士、蘇振輝董事長等人,前往殯儀館奠祭蔡玉珠女士時,我向玉珠阿嬤在天之靈及同行友人說,有陰德、無功用行之人,天報以福,文龍兄沒事了,劫難已過。

老友們前往靈堂奠祭蔡玉珠阿嬤(2017.12.31)時,黃文龍醫師正在神遊天堂。

201831日,我再度會回同老友前往人生眼科,首度探望已經回復看診的文龍兄,文龍兄語帶哽咽,回溯茫茫的生死大關。這天稍早,我到高雄市政府前,聲援反馬頭山垃圾掩埋場自救會的陳抗活動。
老友齊聚慰問黃醫師生死劫(2018.3.1;於人生眼科)。


馬頭山自救會向高雄市政府的陳抗活動(2018.3.1)。

411日,我再度到高雄人生眼科,讓文龍兄看眼睛、保養,而後老朋友在蘇董家聚餐。我想起從文龍兄大難,接著楊董小中風,325日我發生小車禍,然後蘇董爬山又摔個20公尺深的大翻圈,受了皮肉傷。因此,餐後我說老友合照一張,幹!什麼時候突然有人死了,也是自然自在!所以,大家快樂地合影。
老友合影,左起黃文龍醫師、蘇振輝董事長、楊博名董事長及筆者(2018.4.11)。

隔天,412日我前往大潭藻礁區勘調,聆聽藻礁代言人潘忠政老師的心聲,然後,一個禮拜內寫了7篇搶救藻礁的文章,夥同38日以來的雜文,輯為《靈海聖山──為藻礁生態系祈福!》新書,想說能否趕在藻礁與天然氣接收站的殊死戰環評之前出版,只苦了楊董的「愛智圖書公司」員工叫苦連天,能否在5月出書,難說。
428日凱道上,我收下這包生死天命錢的瞬間,心想,我得隨緣找到具足公義行徑的單位或人士,獻上這包台灣心、真性情的無限祝福!
藻礁運動。

「江湖行」數十年,金錢外物之於我輩,唯象徵意義珍貴。黃醫師這包大命契機的真情,代表這代人對千秋萬世的祈福,我衷心盼望,其可以綿延傳遞台灣精神是幸!
這樣的「金錢」超越了一切的錢財,數目已然毫無意義。
附帶的,我要向歷來一直擔心我貧困的朋友們告白,我一生自嘲:「我沒啥錢,但我真的很富有;我沒錢,所以沒有『錢』的煩惱;我常『捐』錢給『比我有錢』,而真正為公義獻身的人們……」,因為歷來都是如同黃醫師這樣的義人,在「我」需要時,就會默默挹注。這就是台灣傳統無功用行的人格特徵之一。
好長、好長的一段時程了,我一直想做卻始終沒做的一項調查,或想真正透徹瞭解的是,數十年來,民間一直存在著「地下錢莊」,嚇死人的高利貸,一大堆借貸無門的草根可憐人,卻遭受最苛刻的剝削!而如印度等窮人的國度,卻可以發起「窮人銀行」等,台灣難道不能在這類結構面進行大翻轉嗎?在我未能深入瞭解前,不宜表達意見,也許早就有許多義人默默力行也說不定?我上網搜尋「台灣的窮人銀行」系列,坦白說,我無法判斷其「真、偽」,而信箱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如同早年色情交易的金錢借貸小卡片,偶而也會接到「硬要借你錢」的電話,常識告訴我,此間存在龐大不公不義的,殘酷的「事實」!
唉!「無用的」聯想嗎?!娑婆世界,再渺小也得有尊嚴而自在。

2018年5月5日 星期六

【知識分子的風骨】



〔台文系的沉思系列2
陳玉峯

台文系陳佑維(左)等學生,前往榕園抗議「黃絲帶活動」不代表成大立場(陳佑維提供)。


201852日我po出短文〈拔管〉,預估台灣「悶燒鍋」內牛鬼蛇神,什麼「外星文、行動」都可能「出櫃」。我也清楚表達數十年一貫的態度在現今的說辭:「本人拒絕當民進黨的走狗,更不齒統派的惡質顛覆、見縫插針、逢洞灌毒」,而呼籲:「多跟年輕人單純的正義學習,少一點自私的心機,多一些單純的正義,在認同台灣主體意識下,拉寬一些時空格局」!
54日,一碗破舊中國的陳年羹湯在統媒的鼓動下,成大榕園有了「黃絲帶」聚會。這天,我系正在博士班入學面試,加上行政上分別與老師及研究生議談,我回到家已是夜間。打開網路才知,我系大二生陳佑維等,前往榕園抗議「黃絲帶活動」不代表成大立場,對「統派」(?)成員前後行為不滿云云。
陳來興畫作。

動態畫面中,我看到陳佑維受到一位年長者不斷的正面推擠,一波一波來自「黃絲帶」成員的聲浪:「綠衛兵!綠衛兵!……」充當背景「音樂」。我心想:真可笑!我從來不知道我們的學生什麼時候淪為「民進黨的走狗」?!更不知道我這個系主任何時戴上「綠帽」了!從黨外時代迄今,我只在乎時空長遠正義,19801990年代當然「幫助民進黨」民運及選舉,千禧年之後,我上電視或撰文在報端,「綠的」罵我是「藍的」;「藍的」罵我是「綠的」,我說我是紅、澄、黃、綠、藍、靛、紫、紅外線、紫外線、α-、β-、γ-射線及宇宙射線全光譜。
2008年以後,統媒「封閉」我的文章,在「人間副刊」原本要採用的文章「無疾而終」;2016年以降,「綠媒」全面「消音」我的訊息,還有、還有微不足道的,多是我的「榮耀」!(其實千禧年以降,綠媒就漸次「封殺」矣!)
我看得清楚、透徹,不是「顏色」的問題,而是黨同伐異、公私比例、不等程度的是非價值觀的議題、「自我」中心的迷思、時空心胸格局的議題、人格與內在信仰的議題,卻常被簡化為「意識形態」的問題。
2014年春,幾位成大台文系的教授看我多年不在體制內工作,找我加盟,當時的「高層」搞了個「新組織」,硬是從校評會「唯一」幹掉了我的人事案,鍾秀梅主任不服,「跑去恐嚇他」,所以改聘(一樣得過三關)為「專案教授」,隔年才另行通關為「專任教授」(因為換了校長,而新校長叫我為「老師」,我在台大時代使然)。
2017年初,台文系同仁票決我回頭基層行政當系主任,我早已「不食人間煙火」,試圖婉拒。校長、院長討論、來電,後來,我在高速公路上接到院長來電,說要跑到家裡來「遊說」,我說這不是我的風格,我晚上回覆要或不要。於是,在院長說「擔任半年也好」,以及一、二項「條件」下,2月我接下了台文系主任。
筆者於台文系的課程中,找陳鋕銘檢查官來專題演講(2018.4.18)。

2014年「封殺」我進成大的「高層」,試問是什麼「顏色」?現在呢?這位「高層」跳到蔡英文政權當「主委」了!所以我說價值典範解構、解體之後,「知識分子」怎可能「出頭」?滿朝「政要」,有風骨、有大是大非的,有幾位?能「存活」多久?陳師孟委員是個特例,似乎是在「獨派」強大壓力下,才勉為其難任用的,不是嗎?
我只是在最末梢邊緣,講點迷你小現象,我懷疑的是,台灣現今到底是「哪一國」在統治?!
201854日夜間,我擔心台文系學生,於是去訊給陳佑維:「為你喝采!」,也發訊息給台文系同仁:「為陳佑維勇於表達意見喝采!」;「……我系早已形成台灣知識分子的風骨,很棒!」,廖淑芳教授回應,大大讚美陳佑維等人。
陳佑維來訊:「整個籌備過程都是昨晚(註:53日)在台文系館進行的」;「……我們沒受傷,但有政治系的女同學被壓在欄杆上」;「這次雖然是極短期作戰,但是大家經驗都很豐富,採證跟律師都有充分準備……○○○也有協助。」我一樣回了句:「記得知識分子的風骨!」。

學生與黃絲帶成員爆發衝突(陳佑維提供)。

陳佑維與黃絲帶成員陳進成教授接受媒體採訪(陳佑維提供)。


也就是說,台文系老早就形成獨立、自主、自決的風格,師、生皆然,誰當系所主任都一樣。
我當系主任的「潛規則」就是,每位師、生、職員都可當系主任。
台文系沒有困擾、疑難雜症或問題?當然有,多得一簍筐外加一畚箕,然而,每個時代、每個單位不都是問題一卡車外加一掩埋場?重點在於它產生何等「產品」,這些「產品」長期對社會、對國家、對地球等,發生何等正、負面的影響!?
台文系的每位老師都個性十足、主體強韌,吵起架來幹勁十足,當然也有沉默優雅者,但骨子裡更是「堅忍不拔」;我們不僅沒有「一言堂」,而是十個人有百、千、萬種主張與意見,每個人都能獨立作戰。
換句話說,我們沒有「領導」的問題,符合「焓與熵」的「高亂度」,卻是「高能量」,可以大肆衝突地碰撞,而產生整體「和諧」的「激進」;統合了所有的小矛盾,而可展現長遠的特定氣質與風骨!
我們有「統」派、「獨」派、有卜派、有蘋果派,等等,可以吵到形同陌路,卻無傷大雅。因為在表象之上,不知不覺中,就會出現吳馨如、陳佑維等等學生,逢機綻放知識分子的風骨。(註:舉例這兩位學生,只是因為時間點上我是系主任)
台文系的智能與心胸没有「拒馬」!

◎「0504成大行動校園小組」直播連結:


2018年5月3日 星期四

【從盆栽文化到定根本土 ──自體場域哲思】

〔台文系的沉思系列1

陳玉峯

師生於成大台文系館前合影(2017.11.11)。

成功大學除了許多日治時代遺留下來的「古蹟建築」之外,在空間地景面向,口碑推崇的,殆即「榕」園。
榕樹在全國低海拔地區佔有相當程度的「生態區位(niche)」,在西南半壁的鹽鹼土地也能「接地氣」,但它們並非原始森林相中,典型的優勢社會,而以「非典」的吉普賽或流浪型的機制,長存且繁衍。它最成功的「永續策略」在於提供飛羽族等,終年存在的無花果,而且一年大約有24次的盛果期,端視天候及種種環境際遇,或個體生理狀況而變異;它在熱帶雨林生態系的地位(榕屬物種),擔任從昆蟲、微生物、藻菌、哺乳類、鳥類等,全系列舉足輕重的扮演,因而生態學家賦予「關鍵物種(keystone species)」的美譽,因為如果它們消失或式微,必然引起太多其他生物的大波動或滅絕。
簡述榕樹的生態特徵:榕樹族群靠藉供應鳥類等動物的食物而逢機播種,且最容易在岩塊、石隙等,其他植物較難發展的充分陽光立地上,異軍突起,包括攀附、纏勒其他樹種而脫穎而出;它們是大地的「補釘」,世代漂泊而逢機繁衍且繁茂,更常形成庇蔭大地的巨木,蔚為台灣鄉土宏偉的地景。
然而,隨著台灣低海拔土地的全面開發,立地環境的巨視、微視或看不見的相互作用的因素丕然劇變,微生物系統更是大異其趣,榕樹極易罹患褐根病(擔子菌類),外表乍看之下也無異樣,卻常在颱風來襲時,腐朽的根系抓地力極差,從而應風倒塌。
201588日,蘇迪勒颱風襲倒了全國許多罹患褐根病的樹木,我在東海大學拍攝了許多倒榕的影像紀錄;而成大榕園的大榕樹也裂折成三剖,學校請了樹醫生「看病」,卻沒聽說有無褐根病(?),事後圍欄設柵,校長還設供桌舉香案祭拜。而裂仆的大榕樹可能是1926413日,大正天皇的三兒子高松宮宣仁親王所種植。
裂成三剖的大榕樹。

在種種移情作用以及擬人化的措施或行為中,雖然講爛了「生態」兩個字,在本質與內涵裡,台灣人迄今的施業,從來都是反生態、反自然的人本霸道之舉,從榕園、榕樹的案例中,我先討論兩個議題。
日治時代大量引進熱帶植物試驗,背景出自南進政策,但其政治性植栽多懂得在地自然生態,此所以皇室人員在成大原址地種植本土物種榕樹的原因之一,也可確保其存活。然而,更深一層次的文化意涵在於日本人的自然情操,出自其「八百萬宗教」的自然神教。因而即令台灣為其次殖民地,其在台灣的一切施業,大抵出自在地的研發,包括教科書、教育或文教內容,從而建構根植台灣的實質施業,但表象或形式當然是日本文化。國府治台則不然,徹底實施「去台灣化」的一切施政。
隨著政黨輪替,表面上號稱本土政黨全面執政,但所有體制、文化根基、本質暨慣習全然不變,只在政客及其利益裙帶的系列較勁或分贓罷了;而且,視野、智慧、格局、心胸狹窄到吾輩生平僅見,只在細微處大作文章與口號治國罷了。本土的內涵反而更加澆薄,光從植栽即可觀微知著。
筆者在成大文學院舉辦的演講談〈台灣土地倫理的滄桑──從台南談起〉(2017.5.19)。

台文系老師們在廣播電台的社服(2017.5.25)。
我也瞭解我談這些了無意義,因為幾乎無人了知實質的內容,整個教育系統只有園藝、農藝、林業文化,而且都是以外來為主體,就是沒有台灣的自然文化。
只舉一例,全國所有校園請問哪一所的植栽或林相,是屬於在地的原始林型?有誰主張且執行恢復在地生態系,而可從中談自然生態教育?整個教育文化系統完全一無所知於本土自然文化的內涵,何來自然生態,而恆滯留於外來「變」態。
所以在因緣際會下,我寫了《有容乃大──大肚台地的生態綠化》及《台南的生態綠化》,具體地規劃如何順應自然營力,還原在地風貌而可不必花錢費力地,永遠在反自然地種植植栽。
全球各地區的文化,來自其對在地資源或生態系的使用,且接受環境的制約,經長期學習、教訓、調整後,得出有利於族群繁衍,也有利於環境保全的「生活型」,也就是文化的丕基。
從土地、自然生態系、時空景致或所謂的大環境,產生特定的生活方式、作息慣習、思考模式、特徵行為及其價值觀,這是地球多樣性在各地區的本然與自然,是歷經數十億年天演的最佳平衡與和諧的產物,也是衍生一切文化的根基。
也許我這樣說,大多數人還是無法瞭解其義,就舉個側例:
所有古裝戲或古代戲劇電影等,不都會考據、嘗試製作出模仿當年的服裝、器具、建築等各類生活的場景,讓今人彷彿穿越時空、親旅昔時「相對真實或想像」的場域?
當歷史學者考據、演繹、描繪出鄭氏王朝在台灣特定時段的「史實」之際,如果地景植物遍植現今的小葉欖仁、風鈴木、黑板樹,如何?如果「鄭成功」在安平,靠在一株落羽松的樹幹上仰天長嘯,那是何等滑稽或不倫不類啊!這不就是網友喜歡從影片中抓包的反諷嗎?
更重要的是,台灣人具不具備在地的「意識」?有沒有感受、體悟台灣本來的風光?或是只滿足或麻木於所有外來橫向移植的「文明或物質文化」?如今蔚為風潮的口頭禪「接地氣」,民進黨執政前喊了幾十年的「本土化」,請問其「地氣」、「本土」的具體內容是何?試問民進黨跟國民黨時代所有的施業、本質有何兩樣?!
台文系畢業展(2017.5.31),學生創作的「非˙常˙正˙常」等,一樣展現了後現代的「切割化(fragmentation)現象」,也就是現今所謂的「碎片文化」。這「辭」我已講了30年,如今終於正式浮現。

台文系的小畢典(2017.6.3)。
如同日本文化或全球各類文化強調的「場域哲學」,在在影響人心的有形與無形;生命科學從來認為遺傳與環境同等重要,且交互影響。我在乎的是我們生活、學習的教育場地或環境,能否加進本來就在地俱足的元素?
也就是說,以台灣文學系所在地的百年系館,或成功大學廣大的校地範圍,能否找到幾塊地,循演替自在的天道,復育出在地的原始林相?而不是反覆花錢,種植龐多註定是死光光的新奇外來種或園藝品種。
雖然台文系的腹地稍小,我亦可規劃一小林分(stand)的「後岸海岸林」(註:嚴謹海岸的定義下),因為考量氣候變遷、海平面上升後,地下水鹼化等種種環境變遷的預估。
台灣文學系建館百年展開幕(2017.5.31)。

台文系邀請羅思容小姐來演唱。

台文系邀請「微笑唸歌團」來表演。
其二,自從台灣平地走入都會化後,土地利用完全改變了原自然生態系的循環系統,地下水文受到嚴重的影響,土壤異化而微生物系統大大改變,立地基質形成復育天然林的最大障礙,然而,只要有心有識有主體自覺,技術性議題至少可克服至相當程度,包括翻土改良等。
數十年來對於台灣環境變遷的因應,大抵是以病治病,始終不願意嘗試從結構性及因果關係的根源處著手,以致於如同九頭怪龍,砍一頭生兩頭,長滯於枝梢末節的技術的反覆「治理」,從而治絲益棼、助長癌變。
我強調從無機環境到有機環境,乃至人文系統從來一整體。關於台灣文學系的今後發展及創造,必須先有永世的綱要計畫,我先從學府園地的在地場域談起。

2018年5月1日 星期二

【評鑑?】



陳玉峯

這幅陳來興的畫作,我初睹的感受:好俗喔!差可象徵台灣的評鑑(量)制度!

接受某大學的院級「教師評鑑(量)委員會」之邀,我再度檢視從2002年(各校不一)通過實施,且經十餘次「修正通過」的辦法,些微思考備忘。
評鑑的目的是為了「提升研究、教學及服務水準」;受評鑑的對象包括專任教師、研究人員、專案計畫教學人員及研究人員等;助理教授及講師每滿三年、教授及副教授每滿五年必須評鑑一次;免受評鑑的條件:中研院士;教育部學術講座、國家講座;傑人發展基金會傑出講座;校講座;經校認可之大學或研究機構講座;獲頒科技部傑出研究獎3次,或甲種研究獎12次,或各類換算方式等,且將「優良導師」、「優良教學獎」、「特優教師獎」、科技部計畫等等,皆予列入;還有六十歲以上條款;外加國內外著名學術獎或其他教學、研究、服務獎項,或其成果具體卓著,且經三級教評會通過、校長核可者。
而研究、教學及服務與輔導三大項各佔4055%3550%1025%,由受評者在該範圍內自訂,總分一百,70分通過評鑑。另有「特殊表現」預留「例外準則」之類的。
辦法當然也明訂受評者到場說明、報告、不服申覆等款項。
從立意到條款,似乎已經面面俱到,且表面上看來,也「很難不通過」評鑑。然而,在這項頒行十餘年的辦法中,存有、「潛藏」一些弔詭或我不以為然的設計。
一、評鑑未通過者的「處分」:不得提出升等、不得晉支薪俸、不得校外兼課及兼職、不得借調、不得合聘、不得擔任各級教評會委員,云云。
「有趣」的是沒能寫出的事實:「不得解聘」!(註:這也是教師公會等,多年抗爭的政治性、工作權、人權考量等?)
而有些學校還有不得參加若干「委員會」,許多老師還很「羨慕」這些免除「開會」的「特權」而求之不得哩!
換句話說,耗費許多人員殫精竭慮、斤斤計較的設計,特別是前、中期的量化標準與爭執,搞出一整套的評鑑(量)辦法,並無真正足以淘汰不適任人員的有效條款,依我看來,重點傾向於維護科技部、教育部政策或政治的,相對柔性的威權與人擇操控力。
二、威權相對柔性操控的具體辦法,在於三大評鑑要項比重最大的「研究」,各校比例不一,大致在4060%之間,歷來評鑑未通過者,大多死在「沒有研究計畫」,一扣總分120分,如果發表論文、專書又不理想,大致就得「死當」。這對文學院教職而言,多少形成不等程度的壓力;對特定學門或整體來說,具有不等程度的「現實價值」取向。有些教職乾脆採取消極抵制,反正奈何不了彼此,恰好將評鑑的原旨趣,扭曲成為負面導向。
我個人是不宜以己例駁斥此等「制度」,因為全國可能沒幾個人像我如此「幸運」,除了曾經為單位不得不申請國家研究計畫之外,一生幾乎全數研究案,皆是自許對台灣的理想而做,從來不必為五斗米或現實折腰,而我的升等或在體制內的所有「關卡」,似乎也未曾發生困擾或爭議。我堅持研究即志業,不受體制所框限。然而,這是時空際遇使然吧?!當然,因為我完全不甩、不申請任何「獎制」,做何「服務」、「成就」也不自行列入,所以我從未曾「得到好處」!
歷來我「審查」過各式各樣的案例,包括最關鍵的「送誰審查」,絕大部分的學科根本沒有「客觀、公正」可言,更扯出許多「造假」的報告。凡此龐多細節與「眉眉角角」,對真誠研究志業者,只有負面拖累,在我心目中及歷來的閱歷,無不帶有不等程度的政治、集團聚派結閥的特定手段,整體效應差不多只能算是集團操控、價值觀左右,以及特定利益或政治目的的運用。
我不必在此舉實例、誰人,但跟我專業有關的一些「獲利者」,在我面前或心目中,其水準不提也罷。整個體制的操控術我只能說真的是「結構性的大惡」。
三、仔細檢視幾個大學在各項計分的標準、原則或注意事項等,那等錙銖計較,沿著微血管流經的每個細胞計算,流布在大學校園老師之間,彼此對彼此的心智、格局、心機、瞋恚貪、報復、怨尤……,籠罩在所謂的優良教師、優良導師、繁多補助款的爭取、休假、開課、自評、口試、筆試……立體蜘蛛網密布,無一不是處在算計的氛圍中,如何「探討宇宙真理、引領時代思潮、伸張社會正義、促進生命反思」?!還有職工系統,等等。試問如此鋪天蓋地的異世界,究竟得以產生多少嶔崎磊落、泱泱大度的人格?又如何感染、引導新世代?!
也許我太過天真,一生游走體制內外「毫無阻攔」,因而也許我不夠資格批判體制的遊戲規則,但每個人都有責任與權利表達對社會、族群、國家、人類、全球、宇宙、屬靈終極界的關懷及承擔。
所有校園、社會的天文數字的議題中,群體的價值觀、典範等,是我所最在乎的項目之一,而我身歷淪落在猥瑣的教育園地眼睜睜地,凝視著一個個菁英氣質的改變,也驚悚於年輕世代的受汙,有時候,在處理老師與老師、老師與學生、學生與學生之間的紛爭等等,不止於欲哭無淚,直是不如歸去。問題是整個由政治所設計出的台灣社會,能歸去何方?!何況我一生都在抗爭,從大二讀透焓與熵的究竟義,我只能出離而投入,或許這也是「無所住而生其心」的現世義吧?!
一位系所主任讀了我的一些雜文,時時丟給我若干警惕。日昨他傳給我:
「……幾次參加校務會議,都是在吵議事規則;院務會議則『必須』吹噓小得不得了的瑣事,真的是成為微不足道的一群???」
前一陣子傳媒出現某大學的老師「吵架」,實在是不堪,豈止冰山一角;我也處理過一些極其惡質的「霸凌」事件,不過,不能說出來,因為於事無補而只會壞事。如同曾經有人向我控訴某宗教界超級大咖,同「後宮佳麗」生了一堆小孩,「嬪妃」及兒子逃離,卻又派人追殺。控訴者要我在電視上揭穿,我問三個問題:揭穿後,這位兒子、「嬪妃」如何活下去?揭穿後,對宗教、對社會是正面、負面?對方坐擁想像不到的黑暗勢力,揭穿後續評估過了沒?對方就沉默不語。然而,是否就這樣不了而了、沒個公義?不然,氣有長有短;有直接有間接;有智慧等第,得看其時空變遷。人,不是一輩子而已,正義、公平也不必只淪為「鬥氣」。我何其盼望教育界可以培育、激盪恢弘的世代,謀世代之智慧慈悲,而不是精明算計。
唉!面對評鑑案,有所謂「不及格」者,我得想想如何寬厚「挽救」。我們都知道任何人對正面鼓舞的效應,遠大於「苛責懲處」,何苦因小失大?愛默生洞燭此類人性,提醒世人「一致性」的確不是「智慧」。我知道即令一切表面上「無用」,路邊的酢漿草從來執行天責,吐露無人在乎的容顏,就算是孤芳自賞,也自在自如。
可憐的大學老師們(我自行文不對題的隨意選景,因為我只拍了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