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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6日 星期日

【部會組織改造的深思(1) ── 概說】

陳玉峯
生態保育、環境保護大約30年,責成現今部會組織改造的背景,其歷經34任總統、多任行政院長,從終極理想、專業前瞻、國土永續等等規劃,走到了現今似乎為組改而組改、為延續特定權益而組改的弔詭?
環保運動風起雲湧以來,民間搞不清楚自然生態保育與反汙染的環保有何差異,也將農業文化與自然生態連體,於是,千禧年阿扁當選,因應社運聲浪,就專業考量、國土理想等等,試圖將林務局及其相關單位、國家公園、風管處等,整合為「自然保育(總)署」,當時沒有環資部、農業部的構想。
到了馬政府時代提出「環資部」的想法,於是各本位主義開始「各顯神通」、「上達天聽」的運作,一位近年來「很有名」的葉○文,從「上面」游說,要求國家公園單獨成為一個署,將來可望成為環資部下的國家公園署;風管處則強調觀光要一整體,還是留在交通部。
小英成為總統以降,內政部長葉俊榮銜內部本位,向林全院長報告,說是國家公園要留在內政部。因此,現今的組織改造變成林務局、林試所要否歸環資部或留在農業部?農委會內部則形成「共識」,要嘛林務局及林試所完整地留在農業部;要嘛綑綁一起過去環資部。而環保署李署長頻頻向林務局招手:過來啊!升遷機會大吔!
此間尚有一大堆大單位下面小單位的重組議題,在此不書。
於是,組織改造的大議題,被簡化為林地管理者該歸環資部或農業部?保育與生產被硬生生切割為兩大王國的荒謬?如果林務單位留在農業部,則打拚數十年的民間恐將認為:「哇靠!一切還歸原點」;如果林務單位全移環資部,將來保育與生產勢必分道揚鑣,徒增未來最難協調的部會衝突。
目前行政院似乎有種「感覺」:林務單位若不過去環資部,則無法對環保人士交代?真的是這樣嗎?
回溯大約20年的進程可知,從阿扁時代的理想取向,專業考量而少有政治力干擾的組織重造,走到了目前像是為組改而組改、為了應付環保人士而組改、為了選舉而組改、為了多增加幾個大官而變相加薪的組改?!
在此狀似箭在弦上的時刻,容我先摘要化約以下兩點提醒,之後再申述根本問題。
其一,請教行政院(長),目前是組改的好時機嗎?政治判斷正確嗎?這是「十萬火急」不得不行的政務嗎?一旦貿然改組、升部,連鎖配套全盤規劃就緒了嗎?動輒影響數十年的國土議題,將因此改組而萌生多少問題,政府都已準備好了嗎?請別忘了教育改革、環境教育法等等前車之鑑,在此拜請當局三思、再三思啊!
其二,懇請國人莫忘初衷!從1980年代我們從事街頭抗爭、繁多運動,從林務局由事業單位改變成公務單位,乃至於今的組織改造,其初衷就是為了國土保安、生態保育、環境保護、汙染防治、永續發展的理想與前瞻,追求國人及世世代代的環境正義、環境權,以及我台灣數百萬年天演奇蹟的永世傳承,也是因為過往犧牲環境、摧毀自然維生生態系的問題,而希望由政府化消極為積極保育,且由組織制度改造而有多年的籌思。
國土已然潰決,部會重組卻走向人治!
筆者長年從事街頭抗爭,追求世代正義。

而歷來機關組織的分合、調整、新設,大抵有下列幾種狀況:
1.      為事權統一,避免橫向互相矛盾、衝突或抵制。
2.      為因應社會變遷,不得不然的後手調整。
3.      權責相符,避免疊床架屋、資源浪費,而有效施政。
4.      為實施前瞻或開創性事務之所需。
5.      因應國際潮流、交流與全球趨勢。
6.      資源或權力分配、特殊處境下的政治性考量。
7.      其他。
一個政策的格局至少要顧及世代、甚至百年以上,否則將萬劫不復。
目前的組織改造淪為或被簡化為升格兩部,卻遺忘根本初衷,更將創造數十年的大困擾與龐多問題,不僅達不到民間長年的期待,必也滋生許多難以預料的實質及政治性問題。
我長年參與、觀察、反思台灣國土議題,盱衡國情政局,懇切呼籲暫緩組改。無論從任何角度思考,現今都沒必要馬上組改,徒增社會動盪而遺誤未來。往下,我將從各層級或台灣生態體系、實際問題另行論議。




2017年7月13日 星期四

【我最擔憂亡台在台 ─從年金改革談起】

陳玉峯
在價值典範崩解之後,社會失序,言論失信。
社會上如果正在沸沸揚揚地討論某個議題或現象時,通常我會三緘其口,因為除了完全逢機意外,例如彗星劃過天際或撞地球之外,事情的發生總是非常複雜因素的動態相關與變遷,不會是無中生有,且頻常是蓄積久遠,才順著某種引爆點,或擦槍走火而點燃;而群眾一旦人人置喙,美其名民主、自由,卻因台灣價值典範歷經數十年的大崩解,到了人手一機、二機、三機的亂槍時代,談論往往淪落為情緒亂彈且失焦,藉機宣洩而彰顯內在脆弱與恐懼,好像一些人藉酒裝瘋的失序,少有人聚焦、理性且深入地,點出因果結構、大是大非,更且,下流的言論總是藉著群眾壯膽,而每況愈下。在那等狀況下,言論已喪失它的正常功能,常常陷入極度扭曲,維根斯坦老早已經透徹解析:除了自然科學語言之外,其他語言沒有真、假值,何必徒增亂流?
然而,亂流中卻曝露言論者某些內在的真實,他長年受形塑的性格扭曲,或是他原本隱藏、虛偽造作底下,人格的特徵或傾向。在反年金改革的狂流中,有些人隱藏著根本的意識形態,也就是否定台灣人執政,趁機宣洩無法認同台灣的外來惡客,加上血腥紅色政權的爪牙,藉著形式民主自由而試圖顛覆台灣者;另有很大的一群人,殆屬於七十餘年馴化於奴隸思維,也不能說他們「自私自利」,但大抵意識不清不楚,或左或右或360度都可轉的唯利傾向者;也有一些人秉持理性,嘗試探討如何才是合理的分配,無論如何爭鬧,改革計畫必然引起許多人的利益丟失;無論何種版本,不可能所有人同意,而此一議題正是國家政治水準的範例指標,不管任何黨派執政都得必修,這是公約數。
我多年觀察、瞭解台灣的變遷,包括18趴之與李師科持槍搶銀行案之促成當年強人直接下達政策之實行,而時過境遷,當年社會背景幡然大變,然而,「最穩定」行業的慣性,業已牢不可破,這項變革當然陣痛連連。許多「奉公守法」的軍公教之所以大反感,原本我可以站在人性基礎或「同理心」予以「悲憫」,直到我看到一則自稱為「教授」的「名人」破口大罵蔡總統時,不禁嘖嘖稱奇!
該教授是以他如何支持蔡英文的競選活動,甚至還可以舉人證證明云云,揭開他痛罵蔡英文或年金改革的序幕。這似乎是所謂的「討人情」,或說「我支持你,沒好處至少也不能剝奪『我的』利益」之類的,然後說他多用功、用心云云,我不想引述。
這不是是非對錯的問題,最好也別說成格調問題,更不用「罵」人家什麼。他恰好突顯台灣文化在東西交錯、時代交替中,某類族群的心態,引發我想起1980年代我們參與社運、政治運動的一些小花邊。
1970年代後葉,我在台大動物研究所選修了林教授的「島嶼生態學」,期末報告交出不久後,我收到他寄來的一封信。信上沒幾個字,但有句話:「像你這樣,才是理學院的學生!」
1980年代末葉,林教授在當時少有知識分子敢於投入反對KMT的選舉時,他告訴我:「來啦!幫我選舉,不要再當什麼公務人員了!」;當時我在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擔任保育研究課及解說教育課兩課的課長,因為不滿大、小貪官汙吏一堆,也就隨著機緣,辭職幫助林教授三次競選活動,也就是立委、國大代表及台中市長三役。
在那四、五年期間,我沒有受薪職業,林教授沒有給我任何金錢,我的生活費自己想辦法。我「幫忙」某教授捉刀寫研究計畫報告,例如說,他拿1百萬,給我2040萬,我在一週到半個月期間完成工作。又如有個研究生畢不了業,指導教授帶著研究生來找我,我跟他們出野外半天,回來寫了一整夜,然後該研究生得以畢業,給了我5萬塊錢!當時,那些人還是有名的大、中、小牌的「教授」,是的,我也是「共犯結構」之一!
我從骯髒的「公務界」,進出污穢的「學術界」。不只如此,選舉期間,DPP的某議員看見我好像「很會做文宣」,拿了一張50萬元的支票,上書我的名字,告訴我:「這錢給你的,記得下次我選舉,你必須要來替我做文宣,我不會告訴林教授的!」。
林教授的選舉經費都是社會上大家樂捐,我在幫他選舉,議員給我支票說是給我私人,我認定是捐給林教授的,我先代管,等到結算不足時,再交給林教授。
選舉結束後,快過年了,我想起支票。我想既然沒用到這筆錢,我該退還給該議員,但觀念上我還是認為這是捐給林教授的錢,禮貌上我該告訴林教授一聲。電話打去,林教授說:「空!拿來給我!那議員在交給你支票的當天晚上,就跑來跟我說:我已經捐50萬元給您了,交給陳玉峯了!」。
是的,我夠笨!天真到相信政客的話。還好我不貪,否則50萬元區區小錢,在林教授心目中我無異人格掃地。
選舉期間,有些來「幫」林教授的人對林教授「不會做人」很火大。有次,林教授跟我聊天時強調,「你不是『幫』我,我們是因共同理念為台灣打拚,並非私人關係!」,我完全認同。
同樣道理,從1980年代迄今,從「黨外」時代到土霸政權的現在,我們在投入弱勢運動時,我從來認定我們是在幫助台灣、幫助自己,而不是在幫民進黨或任何黨派!
政黨不會一直停佇在當年的崇高理想,就像這件古老時代DPP選舉人員的塑膠衣,如今拿來權充布袋(2017.4.1)

我們投入公義行動,完全沒有「對價關係」,更沒有幫那個人選舉,所以選上了可以得到什麼「好處」!後來林教授當上某署署長,要我重回「公職」,我回說我已「給」您45年了,夠了,不幹!
年金改革亂流中的有些「言論」再度讓人察覺人性的「寬廣極端度」嚇人,也刺激我想起我一輩子竟然未曾想過「退休金」的問題,而1990年代,我本來想開創基金會之類的NGO,從事環運及生態教育,但全面衡量之後認為「開創容易經營維持困難」,所以我將「它」放在任教職的某私立大學,我募款配合學校蓋大樓,自己賣屋捐款,學校開立捐款收據者五百萬元,我私下捐助老師、學生的額度可能多於有收據者。第一屆生態研究所的研究生,我贊助一百萬元,讓他們前往美國觀摩人家如何從事生態研究教學等。
我從來不認為那是「我的」生態系所,而是大家的、台灣的。後來我自己請來的少數老師要利、要結派得凶,加上學校偏統,2007年我辭職離開,迄今超過十年,我一步也沒再踏進該校。
差可「告慰」,也是「遺憾」者,我在校時培養出幾十位體制內外,為社會、社運付出的菁英人物,我離開後迄今,以社會人格奉獻付出者,似乎一個也沒有!令我感慨台灣文化真的是「人治、人本」、「人亡政息」而未能依體制、制度而長遠累進、發展!自我反省,我「極盡醜陋,一無是處」而無地自容,因而退隱,重新學習宗教、性靈反思。
2007年我離開學校時,因年資不足,一毛錢也沒領到。朋友告訴我,即令未滿25年年資,我還是可以申辦歷來自己繳納的公保等等。而我想,再多金錢都捐光了,怎麼存有申辦、領回什麼退休金之類的想法?!許多朋友擔心我完全沒收入,錢又捐光,會餓死的,因而三不五時,家門口會出現一包米、一袋番薯或蔬果。
說「放下」不難,某種情境下完全「放下」的決斷也沒什麼了不起,難的是「放下」之後的生活及心境。有段時間內,我的確連走路都在看能不能撿到錢!我還作記錄,統計結果,1塊錢可撿到或丟失的比例高達近8成半;其次為5塊錢硬幣,約1成;餘為10塊錢,而我從來沒撿過50塊錢硬幣,至於紙鈔,一生迄今只撿過1次。
於是,假科學的結論是:錢幣的遺失或撿拾率,與其大小或重量成二次方以上的反比!這是開玩笑的,也是若干程度的統計事實。
2014年中,朋友找我重作馮婦,回鍋成大台文系任教。我把全付力量擺放在學生、教學。每學期除了自己上課之外,原則上我辦一山一海之生態旅遊,加上2次代表性人物的演講,通常是一官一民。
筆者邀請前總統李登輝至成大台文系演講(2015.11.12;成功大學)。
筆者邀請綠島國小姚麗吉校長至成大台文系演講(2015.12.10;台文講堂)。
舉辦生態之旅時,一趟阿里山之旅32夜平均1人的費用比如說4,500元,學生可以不用交錢,可以交450元或任何數目,可以交45,重點是我完全不想知、不會知道誰交錢誰沒交,「賣」書也一樣,最高作者全國公定價,6折,可以免費贈送,但大多數學生我都採取自借自還,有個盒子擺在研究室,錢自投、自找、自拿,沒人管你。
筆者帶成大台文系的學生至阿里山進行生態解說(2016.12.11)
筆者帶成大台文系的學生至宜蘭慈林基金會參訪,聆聽林義雄演講(2015.4.18)
我跟學生強調,道德是自己對自己的承擔,與他人無關;我堅信我現在怎麼對學生,未來總會有學生比我更精緻、更有影響力地回饋社會!
我請人家演講一場通常萬元現金起跳,人家找我演講頻常是1小時1,600元,還要填寫一大堆狗屁嘮叨的資料,有些公家單位另要求填寫帳號轉帳,我嫌煩說不拿也不行。很久以前,有些公務員要我填寫了出席費、差旅費報表,但始終沒收到錢,記憶中最深刻的是原民會。
20172月,在特定狀況下﹐我不得不重返基層,擔任成大台灣文學系系主任,在經費方面我就不好意思說了!我從公教人員數十年的經驗、際遇,瞭解箇中原委,更清楚整個結構設計之惡之如何形塑人格,這真的是政治哲學及普世人性的大議題,談論了幾千年,始終反覆變遷中,蘇格拉底、柏拉圖的困擾,今人不但沒能解決,反而創造更龐雜的永遠的困境;人性本來就是九頭怪龍,斬掉一個頭,馬上重生兩個頭。我在大學時代唸化學動力學,很震撼於由焓與熵體悟出「生命就是反動」,活著就是運動、抗爭、掙扎的本質,為了自圓其說、自我安頓與安慰,人們創造一大堆理想、主義,用來暫時應付自己!
筆者於今年接下成大台文系系主任(2017.2.6)
現今的民進黨進行年金改革,在今後的世代公共議題而言,當然是必要或不得不進行的,再大的反彈都是「正常」!有人為了先前支持蔡英文,現在痛罵蔡英文「剝奪」他的「本該具有的既得利益」,那是「他家的事」,他去跳樓還是他家的事。我不要錢,我沒有什麼趴不趴,或我全數捐光、街頭行乞也只是我個人的事。重點在於時代價值觀對整體平均值的影響,而權勢者本身的理念與行為,才是最大的影響效應。
有次我聽到一位媒體人在抱怨:
「國民黨當然吃,但大家有得吃,吃多吃少而已!幹!民進黨跟狗一樣,整塊肉一咬,躲起來自己吃!」
罵的人本身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多少也描繪到民進黨的某些況味。由於民進黨的權貴一向避我遠遠的,我的接觸、瞭解太少,因而由我談民進黨也不很適宜,但若站在全民全國感受,任何人都可公論。依我觀察及感受,民進黨的要員似乎都將其職權做小、做私了!最大權力者狀似「憂讒畏譏」,「軟弱」到不行,更不願面對終極理想與國家願景,楬櫫世代長遠之計,只流陷在小家子氣的練就甜言蜜語,而且,整個執政黨似乎只享受美言美語、歌功頌德,他們在面對台灣意識的異議分子,遠比國民黨的惡質有過之而不及,但對「敵人」的「包容與懦弱」,卻「寬大」到匪夷所思!之前,我只提出最小但最樸素的小希望:能否讓木訥誠實的市井小民感受到這個國家社會是有公義的、有希望的?!
愈美麗的謊言必然形成社會愈大的傷害,蔡總統的「溝通、再溝通」,卻對待台灣人遠比中國人還苛刻,從總統府到等而下之的地方政府,請問當權是如何封殺環保人士或異議分子?!
請教民進黨政權,你們排斥的環保人士或異議分子曾經做了什麼徇私的事?曾經跟你們要過什麼私人利益?他們曾經傷害台灣什麼公共事務?他們危害社會什麼?他們提出的論議當然不會是完美的,但是為什麼你們排斥他們遠比對真正的敵人還狠毒?我以旁觀者的角度,真的是看不懂吔!
對人民的愛戴致上最高敬意,然而黃湯下肚後,至今還迷醉不醒(2016.5.20)
再者,你們的用人為什麼不是考量就遠見、就該位置最有才能且不徇私的角度衡量?我不要列舉職位、人名非議,只看小小的地方政府什麼文化局長就任後的徇私,就讓人嘆息,更不用說攸關大利益的肥缺。
長年來至少你們可以看得清楚,環保人士以及龐多無怨無悔的付出者,在公私的比例、結構階層(hierarchy)的著重,他們至少不像你們在乎自己將來的位置、權勢的獲取吧?民進黨也有很多大公無私的歷來付出者啊!像我們的老朋友陳定南先生、林義雄先生……不是嗎?!
我不相信為了更高、更久的權勢慾望,一些基本原則就可隨時丟棄。有些形象本來「很好」的人才,似乎為了「某種考量」,瞬間可以「親中、愛商」,即使你真的私心私欲強過原則、大我,至少也可採取沉默,而不必「教壞別人的囝仔大小」吧?!
懇請蔡總統稍微向內政「溝通」一下好嗎?環評法規不要再放鬆了!或至少不要請些「形象良好的原環保人士」去充當砲灰了!原本公布環保署副署長的人名時,我已預告現今「裡外不是人」的窘境了。沒幾個挺得住的啊!話說回來,你們DPP得權之後,不也是非「乖乖牌」不用的嗎?!
想一下司法,夜半人靜思考一下轉型正義,龐多問題、議題都有賴無私人格一步一腳印,務實地走出來。再大的委屈、忍辱總可以儘量不要「騙」很大吧!我不相信真正心懷台灣主體的人士只會「堅持己見」而不能溝通﹐DPP權勢者的眼光可不可以放遠大些呢?!少一點算計,寬容大一些,台灣人真的夠厚道,如今也夠智能的,當前的大改革就放手一搏吧!
關懷台灣一輩子,我最害怕的事之一,就是台灣亡於台灣人政權手中啊!
台灣人愈是奮力解殖,愈是要警惕自己不要被威權的遺緒所吞噬。


2017年5月31日 星期三

【無限生機開展的起點 ─「建館百年˙台文新紀元」開幕式代「結」語】

陳玉峯
參與開幕式的貴賓於台文系館前剪綵。

廖淑芳教授人如其名,一念之美,從頭到尾策劃、執行我系館百年誌慶活動,將自己的身心、淚水,投入長長時空的三溫暖,不僅洗淨自己,更帶給所有相關的人、事、物,百年榮景美麗的結晶,今天溫暖的氛圍之所以感染人,正是源自一顆美麗的心!讓我們為淑芳師喝彩!
老電影《屋頂上的提琴手》有個很奇怪的角色,那個跟劇情人物無關,卻不時在情節轉換時,在屋頂上拉出連結的琴聲,貫串全劇。我想那位提琴手大概就是說故事的人。
我在今年2月接系主任行政工作,手上一把琴也沒有,腦海中的故事也太少,所以我下達行政處置:活動總主持人敦請本系創始人之一,也是本系永遠的褓姆林瑞明教授擔任,代表本系向系館原先的主人、呵護人、使用人等致意;調查研究、總策劃人廖淑芳教授,擔任發言人、司儀、邀請貴賓暨一切安排的總指揮。至於我呢?就權充任何人都能做的:手機拍照攝影師。我不是推託責任,我只是正在準備而已。相信我,第二個百年慶我一定會來「主持」的!(大家不要毛骨悚然,那個時候,現場的人也都會來參加的!同理……)
現場所有前輩、長官們想必都會同意,我們更該感謝的是台文系負責這次展覽的,系所學會的106級畢業生、研究生們,他們從百年資料的收集、訪談、撰述、製作、圖案及海報設計、彩排、繁複的溝通連絡,繁族不及備載的細節,他們用心、用腦、運用手腳,在每一項具象展出底下,無數真實的生活與人性,交織著一篇篇詩與歌,卻很少人看得見他們的音與聲,在此,讓我們為這群年輕的夥伴們,獻上由衷的感激與祝福!他們更是這系館場域無限的未來!
我一生的經驗感知,對少數尚未發生的事,我似乎有3秒到30天不等的預感能力,但我沒料到淑芳老師卻安排我這個手機攝影師還要致詞加結語!
結語就是無限生機開展的起點。
無限感恩!(播放空拍短片;往下我想談的「結」語哲思,現場可略,但正是核心的代結語!)
「結」這個字,原意並非結束,而是兩條線乃至多條向度的交叉處,古人只能用繩或紡織來作比喻。姑且不管客觀面向的時空如何交織或交結,每個人都是三維的空間載體,「他」就是這個不斷變化空間載體的原點。這個立體空間與時間的每個瞬息都交織了一個「結」,這個「結」就是「當下的我」,也在剎那間被推進成「過去」。
「現在」或「當下」就是每秒、每瞬永不停止的,時空交錯的一個「結」,編好了就永遠往下再編一個。所謂的「我」,正是永無阻絕的「結」的連線或連體。
所謂「念念不住」初步的涵義殆即如此。
而所謂的「自我」,大抵如下。
每一個「我」乃是原本澄清透明、無形無狀,說不出什麼東西的某種抽象主體,或隨意叫「靈」也可。這個主體在時空交會點的任何際遇及反應,不斷動態累積或增刪乘除,或過濾,或沾黏等等,也就形成不斷變化的「自我」。所以,一般教育或社會上在鼓勵人家「實踐自我」,是極其荒謬的!
每個「我」都是一個、一個時空及主體交會的結點,每一個結點的不等段落的組合,就是由當下意識,馬上流轉為過去意識的任何東西,包括任何知識、印象、思維、意念、感受、際遇、有感與無感的雜揉體等等,形成一個人的知識或常識的高度變化的體系,也就是「自我」。
每一個「我」、「結點」及「自我」等,不斷累積每刻當下而推進成過去,這些累進的當下及過去的意識、知識,就轉成潛在意識或記憶與非記憶。而這個知識或常識的體系,大抵就是左右、支配這個人的「命運」,而「命」較傾向於自己無能改變的東西;「運」則指自己可以扭轉的念頭、對結點的反應、存儲於潛在意識的內容。
人生的「命運」最大的一部分,就是這些知識體系的龐雜內容的動態變化,其所支配出來的狀態,而大多數的人任憑各結點或結點的片段不斷拖著他走。
我們從胎兒時期「聽」著母親的心跳、血液流動、消化系統,以及龐多內、外在的雜音,形成最早的「結點」。出生以後則不斷學習組合數不清的結點或知識系統,這些知識內容愈來愈多(大致就是佛家所謂的「色塵」、印度教的「我執」),形成厚厚一層層的意與識,卻阻絕了能意識的主體或靈體,或本然。
於是,大腦愈處理愈來愈多的知識、資訊,存儲數不清的內容,總成我們的意識大海,人就愈來愈遠離那個能感、能知、能意、能識的主體,而把全屬於過去式的「意識海」,誤認為本體的「自我」!於是,我們愈來愈失卻了純真無邪的本如,我們也愈來愈以過去式決定現在進行式,而這些「過去式」、「意識海」、「知識系統或潛在意識」、「記憶體」或籠統被說成「自我」的東西,正是人類的文化遺產,所有人類文明、文化之所以可以建立的依據,而全部都是根植於這些用心用力的成果,再加以不斷創發、累進的呈現。
這些「色塵」、「自我」大抵是佛家所謂的「業識」。於是,衝突矛盾或弔詭就來了!沒有「業識」就沒有文明、文化的成果,但「業識」卻愈來愈阻絕我們和能知、全知的本體,或者與原我、本體、靈(甚至所謂佛、涅槃、上帝)的連結!然而,如果沒有「色塵、業識」,人也不成為人,「業識」卻直往慾望橫流、我要、我執、惡、害、毀滅方向走,關鍵點不在於「業識」本身,而在於人們未能認清從來沒有一個結點或自我是固定不變的。每個結點或一片業塵,或一般所謂的自我,都恆無止境在流變,抓不住任何須臾的自我!
誤將「本我」假設成固定的「自我」,或說從時、空從無定點,乃至心識恆無不變動的存在,從來就沒有一個不變動的自我。
所有的知識、認知系統如果設定在一個「固定的自我」之上,使惡、造孽、危害世間的可能性就大大升高。
我從「結」語延伸出來的提醒,此面向暫告一段落,如果再談下去,就得談到「無我」是什麼意思,以及「無我」又如何延展「正面」的創造力矣。
再從另一角度思考。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一般咸知的,當速率加快,時間就變慢,接近光速時,時間逼近凝結,如同電影想像出來的,太空船要以「光速飛行」的畫面,也略等同於心跳終止的剎那。
套用剛才的敘述,也就是結點增加到極限,心識、意識也將消失?成為本體本身?歷來科幻片為何不肯討論這面向的發展,而只設定人心或認知機能恆不變動?!
總之「結語」太有趣了,我從來不知道人生或生活的所有內容有何「結語」之可能!這個「結」,隨便、胡亂編劇,就成了前陣子很熱門的日本動畫片《你的名字》,或剛在台灣電視上演的韓劇美人魚幻變的女生,等等。
再想想,現代人每分秒接受的訊息多如牛毛,但我向大家保證,訊息愈接近光速,卻不會變成原我本尊,只會淪為心識及智能障礙,更別說業海、業障了!
老子的棄聖絕智,莊子的逍遙之遊,集體理想人格的「佛陀」的證悟,多少都與「結」點相關。

天啊!我把結語說成了黑洞!

2017年4月18日 星期二

【廣播與大學】

陳玉峯
日前看到一則「新聞」,說是某大學與國家的廣播電台簽訂合作計畫,要把若干通識課程,結合廣播電台的資源,也就是將幾門課,插入該電台的幾個節目中,透過電台的網站等,讓師生「即時收聽」。該電台台長宣稱這是:「樹立○○電台結合大學資源跨域合作的創新服務模式,為國內公共廣播服務寫下新頁……持續深化資源跨域合作,打造跨域合作平台,共創高教及社會教育品牌加值及行銷雙贏的效益……」。
我由衷祝福大學可以真正啟迪民智、有智慧地切入社會,期待經由更多的管道,參與整體文化的正向力道,畢竟我始終抱持如同久遠以來,英國人評價大學教授的「社會價值」的要項:探索(討)宇宙的真理、引領時代的思潮、伸張社會的正義,以及促進生命的反思,還有其他。
然而,我從1980年進入大學教員體系迄今37年,在多個公、私立大學,超過8個系、4個不同學院的履歷或經驗,也許個人稍微嚴苛些,我只能說這樣的台灣的大學教員實乃鳳毛麟角,打著燈籠難覓,而且,隨著過往典範的瓦解,價值系統的大蛻變,或讓人有每況愈下的慨嘆。
上述所謂的「新聞」,我看不出有何「創新服務模式」,對後半段的空洞台詞,更感到噁心與浮誇,如同近一、二十年來,族繁不及備載的資源爭奪戰,創造了一大堆不知所云、荒誕怪異的「計畫」(我不屑引證計畫名稱!),試問台灣的高教是「向上提升」或「往下沉淪」?!
我不是在自我標榜或假裝清高,我也未曾針對高教真正著力批判,結構根源的文化DNA問題不可能一代變革。李前總統清楚這些大問題,卻也只能在退休後高倡「脫古改新」,但是,難道他不清楚權勢如日中天之時都無能改變,遑論政壇的現實,誰人在你退休之後甩你?
新政府乘著民意走馬赴任,如今卻像一隻即將傾倒的空心巨人(2016.5.20;台北)
只是在看到國家、人民龐大的資源,耗損在虛偽牟利卻又正經八百地進行語言文字遊戲之際,我還是得提醒當局一、二句,簡單地說,歷來的弊病就是公、私不成比例,欠缺內在的真誠,而假話講到連自己都「相信」!從日治時代的普遍誠實,經由70餘年的汙染而變成遍地謊言、到處是「假」!
而我們在19801990年代即以大學授課內容,不時地上「地下電台」,免費大肆鼓舞群眾走上街頭,力抗不公不義,我們甚至將最保守的教會大學師生帶上了凱道;我們散盡家財(本來就沒什麼錢),開拓時代前瞻思潮、檢驗價值信仰,以台灣本命土的裸真,力搏強權暴力,無論科學、哲學、文學、藝術、產業、環境、自然生態、平權、農工……從來沒有什麼領域之分,試問近30年來國家的廣播電台在幹什麼?!歷來公權單位頒發的什麼碗糕獎,又獎勵了何等的「順民」?
筆者訪問台灣微笑樂團(2016.8.15;望春風電台)
我就是「瞧不起」一大堆蓄意放棄結構大議題,無是無非只談些美美的話語,而藍綠通吃、全面討好的播音!
最近3年來,我在電台主持節目的內容,有些部分比大學、研究所的授課都更深入,民間照樣吸收、反思,我們的聽眾聽節目還作筆記、錄音,有疑問還來訊查問。偶而電台作業疏忽而重播,聽眾不僅馬上反映,更直接指出重播了那年那月那日的節目。而我們及台灣聽友,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為廣播服務寫下新頁」,不懂何謂「深化資源跨域合作」,更不用講啥「共創高教及社會教育品牌加值及行銷雙贏效益」等等鬼打架的語言、文字泡沫!
請教國家廣播主管單位,無論何等政權,除了照顧你們的政治利益、裙帶牟利關係之外,歷來你們正視過台灣廣播的實情嗎?而系列促成台灣全面大改革,諸多良心廣播者的境遇如何?!

沒有實踐力行的「信德」只是「死的、假的」,如今的台灣早就不該沉溺在什麼本土或外來政黨,我只期盼當權放下政黨利益,傾聽普遍人民的心聲!而大學教育總該將「社會人格」納入用人的重點考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