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23日 星期日

【雲霧中的舞台─木曜先生】

陳玉峯
李木曜先生的田園生活(2016.10.27;永康)。
訪談木曜先生伉儷,全程、整體予我的感受是:正人君子、謙沖致遠、是非清楚、平實而正向力道渾厚。他是苦學出身,一生守正不阿於農畜公務技術,但目睹地方政治狀況,提早10年退休,一心嚮往且實踐其田園生活,而子女大有成就。
他強調人際:「你若要做朋友,我就正派直來直往,要其他的旁門左道,免!不用談,我們不須要。人生短短幾年,為什麼不多做一點利他的事?不必留名最起碼,無論如何,總要做些對社會、對人生正面的事啊!80餘年來,我沒有愧對良心,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日本時代我讀草嶺分離教室,後來唸莿桐初農……日本人對台灣雖然是殖民地政策,但對台灣山林土地、教育等等各方面很用心。他們非常重視品德教育,我們小學有門課叫『修身』(syu-sin),內容大部分都是古聖先賢的修身與生活範例,它影響我一輩子。它們包括世界歷史上了不起的人,各式各樣的人才經歷與自我砥礪的典範,影響我們的人格、人品形塑……如今,我媳婦在當老師,她說現在也有啦,但現在的孩子較難教……現今家教、社會風氣不好,學校教育也不重視品德,惡性循環,失掉了涵養人生的寬度與深度啊!……」
「……孟翰來電說你要來訪,我早就知道你了。做環境、生態的人疼惜鄉土,我對你的尊敬在此,不管你是什麼職位,愛台灣、愛社會、愛眾生都是正面力量,不為名利,真正愛這個地方,這地方就是我們自己!
我當時在這裏的監事科,有次,45個新進人員上任,我給他們簡報,我跟他們說了一段話被他們笑多久你知道嗎?我說你們是公務員,要有操守;你們是工程設計與監工,偷工減料是最大的罪惡,破壞性很強、腐蝕力最大,這樣不行;如果有人請你們吃飯,我不敢說不准,這樣不近人情,但是,收紅包絕對不行、回扣萬萬不行!簡報結論我說我們要愛我們的國家,愛社會、愛人民!3年以後,其中一位專程來看我。他說:課長,當年我們都認為你不是瘋子就是白癡,現在,我覺得你是對的,這樣才像個人!我回答他:我們國家有救了!45位有1個就有救了!……」
雖然我訪談了木曜先生一生簡歷,其人格已在上述突顯,而且這就是台灣迄今安定的主力,細節我就不再表述。木曜先生對遠房堂兄李岳勳前輩的認知,可作為認識但屬「遠距熟知」類型,卻道出另種客觀也主觀的評價。他直接與李岳勳前輩碰面、談話,遲至1973年。
他說:「那時,李岳勳對社會公共事務已經不像先前那樣活躍了。之前,梅山、嘉義等,地方上若有些難題,要調節、排解啦,大部分都有他……」
藉由李前輩因緣,讓我再度訪談台灣幾乎已淪喪的典範、標竿人物,而跟以前一樣,這些撐起台灣精神、維持台灣中堅力量者,不管在何等行業,無論什麼位階,他們從來以身心靈的剛正不阿,感染、流佈台灣立國的基礎格調,從而穩住民心士氣。

§章尾
從歷史、環境、人的印象等,勾勒出淡淡、朦朧的人事背景,猶如滿山雲霧中,有道偉岸的身影,孤孑地穿梭在台灣史的時空,彷彿是整部台灣人台灣史鬱悶的象徵,反而更加撲朔迷離。想要回到血肉之軀、恩怨情仇或一個真實人物的故事,還是得落草人間,然而,絕大多數人的時空逆旅如同落葉,繁華在樹梢,腐朽在林地,存不存在,只記在茫茫的雨霧、風中。
絮狀高積雲(童鈞彥攝;2016.12.31;茂林「真我山南峯」登山口附近)。
於是,還是,我只能逐次將人們烙下的影像,翻拍為殘缺的文字檔。我並沒有將所有訪談者全數納入,例如我訪談96歲的鍾逸人(2016年)先生,龐多的訊息我但擱置,因為內容與我所想要書寫的主軸無關;有經驗的攝影者都清楚,野心太多,就會模糊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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