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17日 星期二

【從「九龍三公」談起 —台灣傳統宗教價值觀系統解構之一】


好美里「太聖宮」有一尊明國時代,比鄭成功更早來到台灣的「魍港媽祖」,我認為祂是台灣極其少數,未曾被清國「摸頭」、「收編」的硬頸媽祖。祂在34百年來,拒絕向外來政權投降,拒絕清國皇帝的勅封或亂倫。祂的「姊妹們」個個都做「天妃、天后」去了,「享盡天庭的榮華富貴」,而祂卻堅守鄭氏王朝三代台獨的理念,不慕虛榮,堅守岡位,庇護好美里(虎尾寮、蚊港、魍港乃同一地區地名的變遷)的純樸村民,且在醫藥匱乏的年代,指示神職人員,挖取神像底座的木薄片,充當藥引,為信徒治病(剜肉為藥)
這座神像後來被教育部(199511)、學者專家們指定為明末「古物」,是否算是被「收編」,我不予置評。
事實上,剜肉治病的神明(神像)不只是魍港媽祖,魍港的王爺也一樣
台灣王爺信仰的來源最是撲朔迷離、政教合一、人鬼神雜揉,佈陳宗教史上最離奇的迷宮,而且,數百年來只要夠靈驗,台灣人就會將某鬼魂或歷史人物,尊奉為王爺神格,其造神的原理、手段,早先乃是反清志士的故佈疑陣,用以逃避清國的查緝。這套造神的老祖宗或起源,我認為即陳永華政爭失敗後,告老回家,詐死之前指示「瘟神將來」為嚆矢。
另一方面,現今的太聖宮,我認為是數百年來,該地許多廟宇、各類神明,在天災地變、兵燹之下,流離失所之後的合併體,這是台灣廟宇極為普遍的現象,因而不相干的神明(或信仰系統)頻常雜混而共現一廟。
我推測古代好美里曾經存在「嘉應廟」,而這間嘉應廟的主神「九龍三公」如今也被奉祭在太聖宮,而且,還有「李大王、程國公、令公爺、尹府千歲」等,共奉為「五王或五府千歲」,也就是仿照南鯤鯓或台灣王爺廟的基本模式,另外成立的「五府王爺」,至於那個王爺是那個神明或甚麼歷史人物,就看是誰說了算,從來是烏龍院。
如此,太聖宮的「九龍三公」原本是宋朝末年,代替宋端宗受死的魏天忠,加上其老爸魏國佐、祖父魏了翁的「三位一體」,在朱元璋的勅封下,成為特定地區的家鄉神明,且被該地來台的移民,攜之前來落籍台灣的西南海隅,例如好美里、新塭等地。
有趣的是,19801990年代,專家、學者來了,鑑定魍港媽祖的年代(註:其實可以做碳14等較明確的鑑定),附帶地,把5個「王爺」一一定位。也不知道依據什麼碗糕,九龍三公竟然突變成為「魏徵」,大概厲行撙節,將3個人的「薪俸」縮減成1人?而且年代也來個乾坤大挪移,往前拉扯到了唐代。不只九龍三公變成魏徵,還有其他王爺也被實施「可交換神教」的魔術,反正有權威、威權說了算!
問題是村人爲什麼容忍「張飛」變「岳飛」而毫不在乎?
簡約的說,台灣草根根本不在乎「神鬼正身」,除了陳永華以降的政教大模糊戰略之外,台灣人的信仰主體乃禪門的觀音佛祖,神佛無形、應物現形,叫什麼阿貓、阿狗主隨客便,外來政權說什麼都可以,只要本體觀音永續自覺即可以。還有,此中寓含的概念之一,也就是神像非神明本身,卻反覆被迷信為神明客體(偶像)
事實上在台灣禪門文化中,神佛像是「寓像」,而非「偶像」。它,只是特定人格精神的象徵。隨意列舉台灣草根無意間談出的話可見一班。
後勁反五輕人物之一的王信長先生說:
「神、佛,不是要給人家拜的,而是要給人家看的……」因為祂只是一種典範「……去拜,家人大小平安就好,不要去拜賺大錢。大家都去祈錢,祂要去搶嗎?那些,只不過是心理安慰罷了……信就好,不要入迷。一個共同信仰,不要去破壞它;任何事,人們必須自尋解決之道,不要叫神明替你處理,沒法度啦!你自己不解決,卻叫神像替你處理,天腳下沒這款事誌啦!不管你怎麼拜,酬神物有多豐盛,祂能吃到什麼!?」
幾百年來台灣受制於外來政權的高壓,將主體意識壓掩在禪門觀音的本體與應現,是一種逆境心理學,是在殺頭、誅連九族,乃至38年白恐戒嚴下,消極的心法傳承。它藉助中國倫理凌駕鬼神的心識,避開與外來政權的正面衝突,但它一直在等待。套用商業廣告的台辭:「小時候媽媽總是說,懂得等待,便是掌握“成功”!」
如今,34百年的等待夠久了,台灣人的核心主體價值大可不必再遮遮掩掩了!認識一點兒也不迷信的主體自覺,而如同王信長的鄉土情感與氣度,否則,一旦不想認識台灣傳統宗教的本質,只依唯物科技的角度,則台灣近乎所有的神佛,只成了趙弘雅(2010)《揭開漢人天界之謎》的考據,諸神幾近全屬無稽之談、胡說八道的木隅、泥塑、雕像,而忽略掉其本質與鄉土情感。
九龍三公是移民原鄉的神明,任憑強權隨意塗抹,信仰者的價值在於鄭氏王朝的倫理情操的傳承,絕非迷信,但其內容佈滿歷史政教的藏汙納垢、荒誕不經的政教鬥爭。台灣需要徹底的反思,斬斷不合時宜的胡扯,找出優良核心價值的自我覺悟,方法之一是,全方位開放心胸的大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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